催收員丁啟瑞默默將一位做了三年好友的催收同行,拉入了黑名單:
“叛徒!”
一個月以前,這個好友告訴他,準備去做“反催收聯盟”,說“特別賺錢”,還想拉他入伙。
“你想錢想瘋了吧?!”丁啟瑞破口大罵。
對方訕訕地走了。
沒想到,對方真的加入了反催收聯盟,開了抖音號,建了社群,并開始在朋友圈發反催收的廣告。
和其他催收同行一樣,丁啟瑞在他的廣告下面留言罵了幾句,然后迅速拉黑對方。
他毫不掩飾自己對“叛徒”的恨意:“恨得牙癢癢。過去他吃著這口飯,現在相當于要砸了所有人的飯碗。”
疫情之后,大量的催收員,加入了反催收聯盟的大軍。
“我們起碼有5%的催收員,加入了反催收聯盟。”一家催收公司的負責人吳洪統計了一下數據,結果超出他的想象。
他的300個員工中,“有15位叛逃”。
“大部分都是一二線城市的催收員,且工作年限低于三年。”吳洪稱,這樣的催收員工,忠誠度比較低。
他們為什么要加入反催收陣營?
從去年開始,催收行業就不再好做。
監管收緊,公安嚴打,甲方爸爸時不時來審查,整個行業被箍得緊緊的,處于高壓狀態。
催收員胡銘也發現,從去年開始,身邊的催收同行越來越少。
抓的抓,轉行的轉行,他自己的公司也在去年年底解散,“不賺錢,且擔的風險太大”。
就在催收行業舉步維艱之時,反催收聯盟逆勢崛起了。
疫情之后,胡銘注意到,反催收聯盟急速壯大,并衍生出一條暴利的產業鏈。
反催收聯盟不是公益性質的,他們的核心目的,就是收取服務費——行規一般是收取10%到30%。
假設反催收聯盟幫助借款人,和金融機構協商不還款1萬元,他們就能拿走1000甚至3000元。
胡銘心動了。
暫時沒有工作的他,決定加入反催收大軍。
他只花了1個月的時間,就收獲了10萬粉絲。
“只要將一些對戰催收的小技巧發到抖音,輕松就能點贊上千。”他分享了一個如何“逼瘋”催收員的技巧,成就了第一個爆款視頻。
“催收給你電話,你就說一定在一周內還錢,然后一周內不接電話;一周后,你再承諾一周還錢,接著又不接電話。連續三次,一定將對方逼瘋,對你破口大罵,然后,錄音,投訴。”
而這正是胡銘當催收員時的經歷。
他沖著借款人破口大罵,“感覺自己被玩了,絕對不可忍”。
因為這件事,他被罰了半個月的工資——他萬萬沒想到,昨日的傷痕,卻成為今日“勛章”。
他大肆分享著過去最痛恨的借款人招數,并收獲了大量的擁躉和歡呼。
靠著幫助借款人對戰催收,協商不還利息,甚至不還本金,胡銘“上個月賺了5.6萬,是做催收時工資的6倍”。
他知道,一些催收朋友拉黑了他,但他不以為意。
“利益面前,立場和夢想,都不值一提。”
催收與反催收的戰役,正在不斷升級,劍拔弩張。
為了壓制對方,他們早就開始了相互滲透的間諜戰。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我們公司派了一個人去催收公司臥底,看看他們到底有什么套路。”網名叫“歡子”的一個反催收聯盟負責人稱。
結果“臥底”在面試第一輪就被刷下來了——這家催收公司對學歷要求并不高,大專就行,但有個硬性標準:無不良征信記錄。
歡子安排的臥底,是一個久經沙場的老賴,沒聊兩句就被請了出去。
歡子感慨“敵方陣營防守得密不透風”,不得不換一個剛畢業的小朋友去應聘。
實際上,絕對不招有“不良征信記錄”的人,早就成為了催收行業的行規。
這么做,第一是為了行業聲譽,第二也是為了防止臥底。
催收要去反催收組織臥底,則容易很多。
吳洪派出了一個臥底小分隊,一共3個人。
他們每天的任務,就是去看反催收聯盟的抖音賬號,去聽他們的線上直播,并混入他們的社群,與所有的借款人打成一片。
每次看到那些對付催收的損招,他們都氣得牙癢癢,“咬著牙看完”。
每周,小分隊會將反催收聯盟的新招數給全員分享。
比如,對于停息掛賬、過度授信之類的套路,他們都提前制定好了策略,“一一破解”。
不過,臥底任務也有失敗之時。
小分隊在一次臥底的時候,被對方發現。
“問的問題太專業,對方一聽就知道是行內人,把我們的人踢出了群。”吳洪稱,在這片江湖中,大家都“猴精猴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