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在手，出門不愁”已成為許多中國人日常生活的真實寫照，隨著中國移動支付業的頻頻出海，或許我們離“手機在手，出國不愁”的日子已經不遠了。 

中國移動支付業出海的一大目的地就是日本，背后邏輯是捕捉熱度居高不下的日本游帶來的商機。日本觀光廳近日發布的數據顯示，僅今年上半年，就有超400萬中國大陸游客訪日。 

騰訊7月19日宣布將在日本富士急樂園全面引入微信支付；阿里巴巴7月23日宣布，將與日本九州旅客鐵道公司（JR九州）在中國游客赴九州旅游方面開展合作，其中包括JR九州引入支付寶。滴滴出行7月19日宣布和日本軟銀成立合資公司，在當地推出出租車網約服務，還將針對中國游客開通中國移動支付服務。 

據螞蟻金服方面7月24日向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介紹，目前支付寶在日本接入的商戶超過5萬家。騰訊方面7月25日向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表示，日本是微信支付跨境支付業務的核心市場之一，微信支付全球第100家微信支付旗艦店、全球首家微信支付智慧旗艦機場、全球首家智慧旗艦樂園亦相繼落戶日本；另據商戶數據顯示，2018年6月的微信支付較去年同期日本市場交易筆數增長6.2倍，交易金額增長5倍。 

不過，同處一個支付場景中，中日兩國民眾的體驗可能完全不同，一邊是中國游客體驗日趨便利化，另一邊則是日本民眾仍大比例使用現金支付。據日本經濟產業省統計，目前日本使用信用卡、公交卡等非現金支付比例不到20%，大幅低于中國的60%和韓國的89%，歐美國家的水平為30%-50%之間。 

日本拉開“支付革命”大幕 

不過，一場日本版“無現金支付革命”已拉開大幕，日本政府計劃到2025年將無現金支付比例提高至40%，長期目標更設定為80%。 

在政府的支持表態下，日本移動支付業開始繁榮，有兩大巨頭即將加入“混戰”：下月起亞馬遜將在日本推出掃碼支付服務AmazonPay；巨頭軟銀7月27日宣布與雅虎日本成立合資公司PayPay，該合資公司將與軟銀投資的印度移動支付公司Paytm合作，于今年秋季在日本推出移動支付服務。 

一位長期在日本從事支付業的華人，結束在上海的兩年外派期后，回到東京，辭掉了大公司的工作，于今年春加入一家日本移動支付初創公司，“日本移動支付業起步于兩年多以前，今年以來可以明顯感受到發展的熱度。我在國內待了兩年后，已非常習慣于只帶手機出門，但回到日本后，產生了一種倒退的感受，很多地方還是只接受現金。”該華人在7月25日對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感慨道。 

那么目前日本移動支付業這塊“蛋糕”做到什么程度了？日本央行去年中發布的一份報告說，該行2016年年底做了一項統計調查，只有6%的調查參與者表示在實體店中使用手機支付，以20-50歲的男性居多，而表示手機有這項功能但不用的參與者高達42%。 

另一份報告或許呈現出更多細節，日本消費者市場MMD研究所去年底發布的一份調查結果顯示，參與者中超九成日常消費時會使用現金支付，近七成表示會使用信用卡，四成以上會使用預充值卡，只有不到8%的人使用手機支付。這8%中，三成表示會使用手機錢包，超兩成會使用LINEPay，兩成的人表示會用ApplePay。 

“就我現在身處的日本移動支付業而言，與其說同業之間互相競爭，不如說我們先一起搶占現金的份額。”前述華人表示。 

現有非現金支付格局復雜 

日本社會為何仍然以“現金為王”呢？ 

“從消費者角度來看，流通中的貨幣很充足，且幾乎沒有假幣問題；另外日本ATM數量龐大，每700個日本人就配有一個ATM，這就是為何日本還是現金社會。”標普全球評級金融機構資深董事吉澤亮二7月26日對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表示。 

國際清算銀行去年發布的一份報告顯示，2016年日本流通中的現金的價值相當于該國GDP的20%，在主要經濟體中的水平最高，水平最低的瑞典僅為1.4%。 

“從商家角度看，非現金支付的成本太高，比如信用卡公司收取的交易手續費達到3%。也就是說，如果我消費了100日元，商家實際只收到了97日元。”吉澤亮二說。 

除了信用卡，日本另一種主流非現金支付方式為預充值卡。盡管均基于由索尼開發的FeliCa芯片技術，但整個體系比較復雜，發卡主體包括交通公司、便利店、零售商和電商等，除了交通卡系統外，幾乎彼此都未打通。因此長期在日本生活的人，可能錢包里需要帶上交通卡、超市卡、便利店積分卡、信用卡等數十張卡。而且對日本商家來說，導入預充值卡支付和信用卡一樣，成本也不低，手續費在3%-4%之間。 

不過，后來出現的手機錢包將手機和FeliCa技術結合，一定程度上改善了上述狀況，之后ApplePay和AndroidPay正是基于這種技術于2016年末打開了日本市場。 

新舊金融力量均摩拳擦掌 

面對如此復雜的非現金支付格局，為了向無現金社會目標邁進，日本官方主導來統一支付標準。日本經濟產業省7月3日宣布已成立無現金推進協議會，由產業、學術界和政府組成，協議會2018年一大活動重點是統一日本的二維碼支付標準。 

“二維碼是典型的移動支付，這在中國已經被驗證過了。對商家來說，掃碼支付是非常經濟的移動支付方式。在日本鋪設信用卡等卡片的讀卡器網絡設備成本很高，但二維碼鋪設成本低，商家愿意導入；而對消費者來說，二維碼還能實現發放優惠券等功能，這能培養他們的使用黏性。”日本移動支付初創公司Origami日本及海外市場業務拓展經理張也7月25日對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表示，該公司目前已接入日本2萬多家商戶。 

據了解，目前日本二維碼支付領域主要由LINEPay、樂天Pay、NTTDoCoMo、雅虎錢包等幾家主導，“其實幾乎都是按照支付寶和微信支付模式在做。”前述華人表示。 

除了互聯網公司和金融科技初創企業，“后知后覺”的日本大銀行也終于加入了這場“混戰”。 

一大推力來自日本政府。日本政府無現金社會計劃的一個重點，就是在未來兩年推進日本銀行開放API接口，儲戶能更為便利地將自己的賬戶和數據開放給第三方，日本銀行業由此產生了緊迫感。 

日本銀行業推進無現金社會的另一大動力是削減成本。“最近日本銀行協會做了一項估算，稱如果銀行業管理現金的整體成本為每年2萬億日元，銀行業整體凈利潤為4萬億日元/財年，推廣無現金支付預計會減少1萬億日元（94億美元）的支出。據我了解，中國銀行業利差收入有200個基點，日本銀行因為最近幾年的貨幣政策利差收入被嚴重擠壓，整體盈利能力下降，所以他們對無現金社會非常感興趣。”吉澤亮二說。 

據日經新聞報道，今年5月，日本3大銀行（三菱UFJ金融集團、三井住友金融集團和瑞穗金融集團）就統一二維碼支付標準達成共識，力爭2019年度投入使用。另外，今年3月，美國數字支付公司Ripple宣布將與61家日本銀行合作，在年內推出一款支付應用。 

“我不確定日本的大銀行在這個市場中是否具備競爭力，如果我們看一下其他國家的案例，比如說中國，會發現大銀行在移動支付業中并不是主力，而是被互聯網公司所主導，很難說日本會有所不同。”吉澤亮二說。 

目標是日本本土市場 

盡管市場如此熱鬧，但中國巨頭們目前暫時只能先“圍觀”。 

據了解，目前中國移動支付業還未進入日本本土市場，只是服務于訪日中國游客。螞蟻金服方面7月24日向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介紹說，目前他們在日本的服務只關注中國游客和服務中國游客的商戶，沒有對日本用戶提供服務的計劃。日經新聞此前報道稱，阿里巴巴推遲了原定于今年春季推出、針對本土市場的日本版支付寶。該人士表示，這是不實報道，日本版支付寶并不存在。 

接近騰訊的人士7月24日則向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透露：“在日本做本土版錢包還是比較困難，一方面日本金融秩序比較嚴格，本土還沒起步時，不太可能讓國外的先進來。我觀察到今年以來日本越來越多的公司開始做這一塊，他們正在對日本用戶做移動支付教育。日本市場動態非常值得關注，等待合適時機。”該人士說。 

前述華人表示，不管是支付寶還是微信，在日本最終的目標還是日本本土市場，“這可以從他們在香港和東南亞的布局看出，第一步都是做出境游，通過這個渠道布局境外商戶，接著再做當地人生意。但日本市場監管較嚴，因此不會優先來做。我們并不太擔心他們的競爭，一方面他們目前還沒法進入本土市場，未來等他們進來的時候，本土業者可能已經鋪好市場了，倒是他們應該擔心如何應對本地模仿者的競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