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趙繼成

[ 億歐導讀 ] 其實微信支付和支付寶暗地競爭，都開始“排他”。排他式競爭是中國互聯網的一塊毒瘤，對用戶來說，甚至可以稱之為“最大的毒瘤”——短期傷害對手的利益，長期傷害自己的利益，時刻傷害用戶的利益。

支付寶微信

最近，媒體曝出加入了騰訊系的沃爾瑪、步步高相繼開始禁用支付寶支付，用戶購物只能用微信。之前騰訊系陣營中的京東早已停用支付寶，美團也時常出現支付寶選項被下架的情形。在支付領域，騰訊系發起的排他式競爭，正在四處蔓延，引發廣泛關注。

去年以來，騰訊大手筆布局線上線下零售業，先后單獨或者跟“隊友”京東一起，投資入股了永輝超市、超級物種、每日優鮮便利購、唯品會、家樂福中國、萬達商業、海瀾之家、步步高等。騰訊布局新零售，為微信支付搶奪支付場景和市場份額，本在意料之中，不過以排他式的野蠻人的方式逼迫消費者二選一，下手之重還是超出了想象。

很多人或許還記得，騰訊創始人馬化騰曾在公開場合表態，微信支付不排他。2017年9月8日，在清華大學的一場演講中，馬化騰曾說過，“大家看滿大街的移動支付，我們其實并不排斥另外一家，反之就不是這樣。”馬化騰似乎在映射支付寶，不過從實踐來看，發起排他式競爭的反倒是騰訊自己了。

騰訊讓騰訊系的企業封殺支付寶，這種競爭方式，可以稱之為排他式競爭，或封閉式競爭，或者叫以鄰為壑。恰逢這兩天全球都在關注特朗普對中國發起的貿易戰，懂得貿易史的人都知道一個常識，以封殺他國產品為手段搞封閉式競爭，死路一條，損人不利己。有人開玩笑叫“豬八戒啃豬蹄兒，自己害自己”。騰訊系難道不懂這個道理？

這不是騰訊第一次讓用戶二選一了。2010年爆發的“3Q大戰”很多人還記憶猶新。騰訊與360打的最激烈時，騰訊做出了讓用戶要么用360，要么用QQ的二選一決定，引發軒然大波，成為騰訊歷史上飽受指責的一件糗事，還曾遭到政府管理部門批評。這才幾年過去，又來了，眼里到底有沒有用戶？

排他式競爭是中國互聯網的一塊毒瘤，對用戶來說，甚至可以稱之為“最大的毒瘤”——短期傷害對手的利益，長期傷害自己的利益，時刻傷害用戶的利益。你想，畢竟支付寶在移動支付的份額中占大頭，禁用支付寶意味著很多用戶支付不順暢，必然影響零售企業的營收，長期來看傷害自己的利益。騰訊是要把騰訊系的企業置于傷害用戶利益、傷害自身利益的境地嗎？

前段時間，我用微信朋友圈分享一條今日頭條的文章，自己的朋友圈顯示分享出去了，但朋友圈里的朋友們卻看不到。經過幾次測試發現都是這樣。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微信把今日頭條鏈接“隱性屏蔽”了。而在今日頭條上，發布文章如果帶有微信公眾號二維碼，也會受到限制，甚至發不出來。顯然兩家正在進行排他式競爭。根據《反不正當競爭法》的規定，這種方式已經傷害到了消費者的權利，有關部門應該出來進行規制。

諾貝爾經濟學家丹尼爾·卡尼曼曾經提出一個概念，叫“直覺的錯覺”。就是一個理性人以為是依據自己的理性和直覺做出來的決策，反倒是一種錯覺，是不利于自己的。這種例子在生活中比比皆是。最常被舉例的就是“圍觀效應”，當所有人都踮起腳尖的時候，就跟沒墊起腳尖一樣。同樣的道理，每一家都學習特朗普，搞封閉式競爭，以鄰為壑，最后的結果一定是雙輸。

我們可以看一看蘋果創始人史蒂夫·喬布斯犯過的錯。1985年，喬布斯離開蘋果公司，決定要創辦一家名為NeXT的公司。喬布斯希望把自己的硬件、基本軟件和圖形用戶界面組合起來，創造一個自成體系的別具一格的計算機。當他埋頭干了三年以后發現，市場已經是微軟的天下了，因為微軟是開放的，所有的硬件制造商都可以使用微軟的操作界面，它的NeXT成了老古董。

正是因為這個教訓，當喬布斯做APP應用商店時，摒棄了封閉思維，打造了開放平臺。所有天才的軟件開發商都可以在蘋果的用戶商店里開發和銷售自己的產品，而蘋果真正成為一家全球市值最高、受人尊敬的公司。

查理·芒格是巴菲特一生的摯友，他在《窮查理寶典》一書里說，很多絕頂聰明的人卻在投資上犯下了非常神經的錯誤，就是因為他們不懂“誤判心理學”。自以為聰明，卻屢屢對市場做出錯誤的判斷。查理·芒格說，帕斯卡說過一句話，是思想史上最精確的論斷之一了，他說“人類的頭腦既是宇宙的光榮，也是宇宙的恥辱。”

騰訊系作出的排他式競爭，其實是典型的“誤判行為”，是損人不利己的做法。那么騰訊為什么會做出這樣的決定呢？

騰訊這兩年患上了“流量變現焦慮癥”。一方面，騰訊依托微信、QQ，有巨大的流量資源；但另一方面，這些流量已經見頂，人口紅利吃完，不可能再有指數級增長。那么現有的流量如何變現？如何支撐微信支付用戶數的增長？這是騰訊焦慮的問題。

這兩年，阿里巴巴在新零售上高歌猛進，支付寶在市場份額和口碑上都遙遙領先。騰訊顯然也寄希望于通過新零售布局，擴大微信支付的應用場景，為此不惜冒著排他性惡性競爭的風險。

騰訊一直以來游戲收入驚人。按騰訊2017年的財報，公司差不多一天能賺兩個億。但靠游戲賺錢顯然不是多么光彩的事兒，今年兩會期間，被諸多代表委員討伐，想必馬化騰也感受到了壓力。所以騰訊在新零售上發力，也就不難理解了。

不過要提醒騰訊和騰訊系零售企業的是，讓用戶二選一的做法斷然是走不通的。誰不尊重用戶，就不會得到用戶的尊重；誰讓用戶不便利，用戶就會拋棄誰。商業史上無處無數的案例都證明了，封閉死路一條，開放互贏才是長久之道。

最近Facebook在美國正處于前所未有的低谷，成為眾矢之的。微信這樣的社交平臺應該引以為戒，時刻把用戶的利益放在第一位，不要變成硅谷科技思想家杰倫·拉尼爾所言的“海妖服務器”——用海妖魅惑的歌聲，吸引流量，占用用戶的時間，反過來吃掉用戶。

本文系作者投稿文章：趙繼成（資深媒體人，商業評論員，曾任今日排行榜副總裁、總編輯，彭博商業周刊總監，新京報評論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