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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議從銀團貸款供給側改革入手,挖掘銀團貸款市場潛力,主動將信貸資源從產能過剩及落后產業中轉移出來,配置到能夠推動經濟增長的現代產業,推動“供給引導型”經濟發展。
文/張亮 中國銀行業協會副秘書長
來源《中國銀行業》雜志2016年第8期
20世紀60年代,美國的商業銀行創造性地將“辛迪加”模式運用到信貸領域,使銀行業300多年來一直采用的單一貸款人對應單一借款人的信貸模式有了新發展,數家、甚至數十家銀行按照統一的貸款條件和同一文本向同一借款人提供各自承諾的貸款額,提供遠超傳統貸款數倍的貸款金額,但在法律上各銀行獨立承擔各自的權利、義務和風險。20世紀80年代,這種新型貸款模式被引入中國市場,譯成“銀團貸款”。如今,在世界經濟向集團化、區域化發展的大趨勢下,銀團貸款已成為全球信貸市場的主流業務,而且與資本市場融合的趨勢日益明顯。
從金融監管來看,各國監管機構普遍規定一家商業銀行對同一借款人的貸款額度不能超過一定比例,如我國《商業銀行法》第三十九條規定,對同一借款人的貸款余額與商業銀行資本余額的比例不得超過10%。所以,銀團貸款既可以使借款人獲得大額貸款,又可以使銀行不用違反法律規定。另外,相對于發行債券,銀團貸款的操作時間更短,手續更簡單。銀團貸款相對于傳統雙邊貸款,具有如下特點和優勢:

一是可以實現銀行間信貸資源集成。從市場方面來看,大型投資項目在項目初期很難通過資本市場獲得融資,只能向銀行借款。大型項目往往所需資金巨大,不是一家銀行所能承擔,需要集中多家銀行資源,組成銀團貸款共同向借款人提供資金支持。
二是有利于信用風險識別和分散信貸風險。多家銀行對同一客戶發放雙邊貸款容易產生多頭授信、超額授信、重復抵押、交叉違約等問題。在銀團貸款中多家銀行一起參與風險評估,可以較好地降低信息不對稱風險。另外,通過合理設計交易結構、還款計劃、抵押和擔保方式,還可以實現風險緩釋。牽頭行有針對性地進行分銷和轉讓,借款人的違約風險可以由所有參與銀行進行分擔,從而降低信貸集中度風險。
三是可以應對利率市場化的挑戰。銀團貸款定價是所有參與銀行與借款人共同認可的價格,可以在市場上起到價格指示作用,有利于培育和發展貸款市場定價體系,推動利率市場化改革進程。
銀團貸款是國際金融市場比較成熟的一種業務模式,占對公貸款的比例一般在20%以上,超過了債券和股票融資。近年來,國際銀團貸款市場發展呈現以下趨勢:
銀團貸款參與主體更加多樣化,更加強調市場化運作。在國際市場,允許多樣化投資主體參與銀團貸款業務,支持貸款人與借款人根據市場原則定價收費。作為一種對機構投資者有顯著吸引力的產品,銀團貸款的參與者除商業銀行外,還有投資銀行、共同基金、保險公司等機構投資者。通過引進風險評級和隨行就市技術,如穆迪和標準普爾公司對銀團貸款進行評級,以滿足市場透明度的要求。專業的服務機構、多元的市場參與主體,使得國際銀團貸款日益蓬勃發展。
二級市場轉讓活躍,流動性制度完善。自20世紀80年代以來,歐美一些銀行改變了發放貸款并持有到期的傳統做法,在籌組完成銀團貸款后,通過購買、出售貸款來控制某些行業、地區、客戶的風險敞口和優化資產配置,也可通過出售貸款來達到巴塞爾委員會所規定的資本充足率的要求。在美國市場,二級市場的交易量約為一級市場的30%以上??梢哉f,二級市場的發展是過去幾十年銀團貸款市場最有影響力的變化,銀團貸款逐漸向透明度高、流動性強方向發展,操作流程日益規范。國際經驗表明,只有給銀團貸款做流動性的制度安排,才可以更好地、有效地在一級市場組建銀團貸款。
行業協會的推動作用明顯。20世紀90年代以來,美國在1995年成立了“銀團貸款與交易協會”(LSTA);1996年,英國成立了“貸款市場協會”(LMA);1998年,亞洲成立了“亞太區貸款市場協會”(APLMA);2001年,日本成立了“貸款債券市場協會”(JSLA)。這些行業協會通過制定操作程序、交易規則,編制標準化合同文本,提供信息服務,協調市場參與者合作,在推動銀團貸款市場發展方面發揮了巨大作用。
與歐美市場相比,我國銀團貸款起步較晚,但近年來發展迅速,銀團貸款一級市場取得較快增長,據中國銀行業協會統計,我國銀團貸款余額已超過5萬億元,市場規模和效益持續增長。但是,也面臨需求遞減、風險遞增、競爭加劇等一系列挑戰,市場對銀團貸款的接受程度仍偏低,市場體系還不完善,特別是二級市場還沒有真正建設起來,又制約了一級市場的發展。
銀團貸款客戶多為國企和上市公司,對銀行信貸依賴度不高。我國銀團貸款的借款人主要為大型國有企業和上市公司,資金用途通常為大型重點建設項目。由于大型企業的融資渠道較多,自有資金較充裕,而且議價能力較強,對銀行信貸的依賴度不高。
銀行組建銀團貸款意識有待加強。從實踐來看,資金實力較強的大型銀行為獲取更大的市場份額,往往傾向于獨家承貸或分銷比例較低,沒有發揮銀團貸款節約資本的作用。市場影響力較弱的中小銀行,雖有組建銀團的意愿,但由于資金實力較弱和客戶資源較少,籌組銀團的成功率通常較低。
國內企業對銀團貸款認知有限,接受程度偏低。對借款人來說,與多家銀行簽署同一銀團貸款合同,可以憑一筆貸款合同籌集到大額資金,比向多家銀行分別進行雙邊貸款效率更高,而且有利于提升銀企合作水平和提升企業形象,有利于在資本市場開展融資。歐美企業通常簽署備用銀團貸款而不提款,作為流動性儲備使用。部分國內企業更看重短期利益,希望分別和銀行進行商談以獲取價格優惠,對組建銀團的優勢認識不足,尤其是電力等議價能力較強的企業,接受銀團的程度不高。
二級市場基本停滯,影響銀行參與銀團貸款積極性。二級市場能夠提升銀團貸款流動性,進而助推一級市場發展。銀團貸款二級市場有兩個途徑,一是資產證券化,二是貸款轉讓。由于操作的復雜性,銀團貸款份額轉讓尚無法高效完成,目前國內二級市場幾乎處于停滯狀態。二級市場的不完善使得銀行擔心資金被長期套牢,進而影響了參與銀團貸款的積極性。
銀團貸款區域和行業投放不均衡。據中國銀行業協會發布的《中國銀團貸款市場2016年一季度分析報告》顯示,國內銀團貸款投向結構不均衡。從區域分布來看,銀團貸款主要投向地區為長三角、珠三角等經濟發達地區,中西部及東北地區投向較少。在行業分布上,國內銀團貸款主要投向交通運輸、房地產(含保障性住房)等行業,對高新技術行業、綠色產業的投入較少。
作為一項具有較強市場標準、分散信貸風險的產品,銀團貸款近年來得到監管部門高度重視,先后出臺了多項支持政策。2011年8月,中國銀監會發布《銀團貸款業務指引》,明確指出“大型集團客戶、大型項目融資和大額流動資金融資鼓勵采取銀團貸款方式”。2015年8月,中國銀監會和國家發展改革委聯合印發《關于銀行業支持重點領域重大工程建設的指導意見》,明確指出“鼓勵銀行業金融機構實施銀團貸款”,分別從支持重大工程項目建設和分散信貸風險的角度,進一步強調了加大銀團貸款供給的重要性和緊迫性。2016年1月,全國銀行業監督管理工作會議強調要著力整合銀行資金支持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并指出“健全銀團貸款監管規制,鼓勵商業銀行開展銀團貸款”。
無論從銀團貸款的業務量、業務占比,還是配套環境完善來看,我國銀團貸款的發展水平仍落后于國際市場, 還有很大的發展空間和迫切的市場需求。由于存在經濟發展水平和市場發育程度方面的差異,我國還不能直接照搬發達市場的通常做法,但通過對比分析,可以為開展銀團貸款業務提供有益借鑒。建議從銀團貸款供給側改革入手,挖掘銀團貸款市場潛力,主動將信貸資源從產能過剩及落后產業中轉移出來,配置到能夠推動經濟增長的現代產業,推動“供給引導型”經濟發展。
進一步優化銀團貸款市場體系。在宏觀層面,繼續優化和完善銀團貸款有關監管政策和財稅政策,通過監管機制、監管制度改革,從宏觀層面提升監管效能。在中觀層面,充分發揮銀團委員會的行業自律作用,搭建行業交流合作平臺,加大信息披露力度,暢通行業信息交流共享機制。在微觀層面,充分發揮市場在資源配置上的決定性作用,推動市場要素流動有序,激發和釋放市場活力,強化銀團市場主體自我治理作用,提高自我約束的主動性。
探索逐步放開銀團貸款二級市場轉讓。從國際市場來看,商業銀行已經改變了傳統的“發放貸款并持有到期”的作法,通過轉讓貸款來回收資金以組建新銀團,不斷擴大在貸款市場的影響力,也可通過轉讓或受讓貸款來優化地區、客戶、行業結構,以優化資產結構和提高流動性管理能力,還可利用貸款轉讓滿足巴塞爾委員會所規定的資本充足率要求。因此,針對企業“融資難、融資貴”問題,建議加快研究銀團貸款存量的盤活機制。銀團貸款一級市場和二級市場是相輔相成的關系,二級市場建設既能提高商業銀行的流動性管理水平,也有利于增加一級市場的總量,提高銀團貸款的資金供給能力。
利用互聯網信息技術拓寬銀團貸款分銷渠道。目前,國內的銀團市場長期基于小范圍交流建立分銷渠道,一方面部分銀行資金富裕,找不到優質項目投放,另一方面牽頭行有項目,但缺乏資金來源。中國銀行業協會根據市場成員的要求,已搭建了全國性銀團貸款服務系統,有助于擴大銀團貸款分銷渠道,解決資金供需錯位問題,也能顯著提高信貸資金供給方的供給效能。但該系統目前沒有覆蓋銀團業務全流程,缺少企業客戶融資需求發布和大數據分析預測等功能,需要進一步完善升級。
加快銀團貸款與其他融資工具融合,豐富銀團貸款產品譜系。隨著經濟和金融環境的深刻變化,各種金融產品互相滲透,交叉越來越多。通過加強產品研發,加強分組銀團、資金參與型銀團、循環銀團等新產品的推廣應用,豐富銀團貸款產品線。銀團是同業合作的模式,也可以以銀團模式發展貿易融資、融資租賃、承兌匯票等業務,加快銀團貸款與其他融資工具的融合發展,滿足客戶多樣化需求。以銀團方式開展綜合性金融服務,既是大金融綜合經營的要求,也能提高綜合收益水平,增強金融供給結構的適應性和靈活性。
鼓勵更多投資主體和服務機構進入銀團市場,有效分散風險。銀團貸款的發展重點是要有更多參加行進入銀團,目前我國銀團貸款參與主體主要是商業銀行,而發達國際金融市場,銀團市場參與者還包括信托、租賃公司、財務公司、保險、年金、基金公司等主體,這對提高銀團貸款市場活躍度,促使銀團貸款向流動性強、透明度高及標準化發展起到了重要作用。從這個角度看,要培育中國銀團貸款市場,有必要打通銀團貸款與信貸資產證券化的通道,鼓勵更多中小商業銀行,包括城商行、農信社、村鎮銀行及非銀機構積極參與銀團貸款,分散集中于大型商業銀行的風險,有效擴大市場資金來源渠道,滿足重點項目的資金需求。此外,還要充分發揮中介結構、專業服務機構的作用,如聘請專業律師起草法律文件,聘請評級公司為借款人信用評級,強化代理行的管理作用等,共同建設好銀團貸款市場,提高資金供給與資金需求的匹配度,從資金供給側推進實體經濟的供給側改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