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概念股在美遭遇信任危機。右上為渾水公司創始人博樂康。

　　晨報記者 張佳昺

　　過去數月，MuddyWaters是投資界人士必須知道的一個英文新詞匯。一家成立不過剛剛一年，以MuddyWaters為名的“草根”股票研究公司，先后將多家涉嫌造假的在美上市中國概念股挑于馬下。

　　MuddyWater這種做空-打假-股價下跌-平倉-盈利的模式，讓許多投資者第一次意識到了：原來炒股賺錢不一定要靠吹捧概念忽悠人，打假一樣是個大金礦。

　　美股市場的王海式打假

　　渾水公司 （MuddyWatersResearch）是什么？若要一言以蔽之，就是美股市場的“王海”。和王海一樣，渾水干的也是打假的活，只不過王海打的是假貨，而渾水打的則是上市公司的虛假財務報表；更重要的是，王海是職業打假人，依靠打假后的索賠獲利，而渾水則是通過做空業績虛假的公司，待宣布負面報告后低價買回來盈利。

　　以渾水迄今為止最知名的嘉漢林業狙擊戰為例，在渾水6月2日發布強烈賣空報告前，嘉漢林業以18.21加元收盤，報告一經發布當日便重挫20.59%至14.46加元，次日幾近崩盤，大跌63.83%至5.23加元。假設渾水當初購買其報告的對沖基金以18.21加元對其做空，按照常見券商50%的做空要求，100萬加元可賣出市值200萬元的嘉漢林業股票，而待5.23加元時買回，只需要動用57.44萬加元。如果是這樣，當中差價142.56萬加元即為此次狙擊的利潤，回報率高達142.56%。

　　當然，即使考慮到買賣時的價差及實際保證金高低，通過發布看空報告做空嘉漢林業，在幾天內賺50%至100%絕非難事。

　　完善的做空機制是打假保證

　　東方紙業、綠諾科技、中國高速頻道、多元水務、嘉漢林業，一家又一家中概股倒在了渾水公司的質疑之下。而渾水的同盟軍香櫞研究，也槍挑了中閥科技、雙金生物等多家中概股。

　　其實，渾水和香櫞并沒什么神奇之處，相比西蒙斯掌管的文藝復興動用復雜數學模型進行高頻交易、相比索羅斯昔日量子基金利用地緣政治與國家對撼，渾水和香櫞的模式可謂樸素得很。他們不過是利用自身“中國通”的優勢，利用美股市場與中國公司的信息不對稱，將一些通過中國稅務工商登記、網上地圖、供貨商采購商證詞等查到的種種信息拼接在一起，得出對應中國概念股可能造假的結論。而這些被打假公司，此前往往由于規模較小，并無大規模的券商跟蹤，所以一旦渾水或香櫞將負面研究報告群發給大量對沖基金及持股基金，就會造成巨大的殺傷力。

　　僅就打假環節，渾水和香櫞的研究報告并無高妙之處，甚至近期針對展訊科技的質疑中，其研究報告被國內分析師認為“不懂會計”。若做橫向比較，昔年A股市場劉姝威針對藍田股份、《財經》雜志針對銀廣夏財務報告的質疑，技術含量就決不遜色。真正讓渾水在國內證券界和財經界廣為人知并引起關注的，還是其針對涉假公司手起刀落之后，賺個盆滿缽滿的盈利模式。

　　是的，在中國尤其是A股打假，一次兩次尚可，興許還能博取一個出名的機會，但鮮有人長期堅持下去。著名證券分析師張化橋歸納，這是中國不正常的“股權文化”使然。他指出“十年前，當我作為股票分析員，跟做假賬上市公司在法庭內外交鋒的時候，我基本上沒有得到外部支持，除了家人和我親愛的投行雇主。大量淺薄而自私的媒體和股民罵我從他們投資的股票里面挑毛病，"黑嘴"。難怪大家看見流氓欺負無辜百姓的時候都裝作沒有看見。”

　　而渾水們則不同，即使難免有“被打假”公司股民的辱罵，但它們依然可以巍然不動。因為從“打假”中獲得的巨額利潤是相比責任感、成名的快感抑或正義感更好的動力，只要從“打假”中依然可以獲得豐厚的利潤，渾水香櫞們的“打假”活動就不會停止，反而會吸引更多的對沖基金、研究機構如鯊魚聞到血腥般蜂擁而上而使這種打假盈利成為可能的，則是美國股市完善的做空機制為市場提供了自我糾錯能力。

　　事實上，通過研究財務報告打假來實現盈利始終是美國對沖基金重要的盈利模式，比如在上一波次貸危機中，管理規模超過50億美元的綠光資本（GreenLight）便公開宣布做空雷曼兄弟股票，原因則是“雷曼并未完全曝光次貸相關的損失”。與之相比，渾水公司的狙擊不過是小打小鬧，只不過其對象是中概股而在國內名聲大噪。

　　從主觀上來說，這些美股“打假者”者并無高尚的情操，更不是維護市場健康的志愿者他們的動機極為單純就是賺錢。但不可否認的是，從客觀上正是因為他們的一次次狙擊一次次做空，使市場在一片上漲中可以有不同的聲音出現，使那些造假者的謊言不能再編下去。也正因此，美國在新制定多德-法蘭克金融改革法案（Dodd-FrankAct）》時，對于做空者持肯定態度。

　　A股呼喚“做空”機制

　　渾水香櫞們之所以能夠在美股市場如魚得水，關鍵還在于這兩個市場都有他們存活的環境完善的做空機制。

　　美股市場，只要你從券商處能夠接到股票，都可以對相關股份進行做空哪些股票可以賣空、賣空杠桿有多高，絕大多數時候都由券商自行決定。

　　而這種做空機制，恰恰是A股最匱乏的。雖然2010年，A股便正式推出了融資融券業務，合格投資者也可以通過向券商“借股”來做空。但是根據目前的監管要求，可進行融券業務的股票一共僅90只，清一色是A股中的超級權重股。作為權重股，這些股票從上市開始便有大量的研究機構參與，再加上企業管治水平相對較高，出現財務造假的可能很少。相反A股中許多小市值公司雖然時不時會出現概念炒作甚至概念忽悠，但由于這些公司不能被做空，也就導致不可能出現類似渾水這樣以盈利為目的的職業打假研究機構。

　　是的，若期望渾水式打假能夠有一日在“A股制造”，那么，A股融券標的標準的放寬就必不可少。當在A股“打假”也能獲利豐厚時，相信在概念炒作上極具天賦的游資們必然會有人轉身一變，用他們的專業知識和聰明頭腦成為A股的“職業打假人”屆時，維護A股上市公司質量自然就多出一支不可忽視的新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