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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為《中國的經濟制度》引文及張五常2008年8月30日在會議現場的演講整理
【一】改革前的制度費用太高了
當時的交易費用奇高,怪事天天有,這些大家都清楚,如果這些費用減低,收入會飆升,就是最頑固的舊制度維護者也難以應對。
開會前一天,拿到《中國的經濟制度》。文章自“中國的問題”始。張五常列舉的部分困難包括:貪污,教育與醫療公非公私非私,有外匯管制,有互相矛盾的政策,也據說每年有6萬次動亂。他認為,“除了動亂的統計數字——不知定義為何,不同地區的朋友說他們沒有見到任何他們會認為是動亂的——其他上述的負面事項皆屬實。”
中國的難題,顯然不止于此。要素價格、國企壟斷、土地制度,無一不事關根本。中央領導也承認現在是矛盾凸顯期。挑刺容易,最根本的問題,在搞明白“為什么在有那么多的不利的困境下,中國的高速增長持續了那么久”。對張而言,經濟解釋是最重要的:“我是從事經濟解釋的,不搞經濟改革。搞經濟改革,我覺得世界上多我一個人也不算多,少我一個也少不了什么。但是我寫經濟分析,走經濟解釋的路,自己很滿意。”他用一個比喻解釋困擾了他好幾年的問題:“一個跳高的人,專家認為不懂得跳。他走得蹣跚,姿勢拙劣。但他能跳八呎高,是世界紀錄。這個人一定是做了些很對的事,比所有以前跳高的做得更對。那是什么?在不同的內容上,這就是中國的問題。”
這篇文章,是張五常找到的答案。
從交易費用講起:“中國人在早前的制度中非常熟識那無數的瑣碎麻煩,例如要背誦口號,要排隊輪購,要搞關系,要走后門。他們每天要花幾個小時做這些事。當我說如果這些費用減低,收入會飆升,就是最頑固的舊制度維護者也難以應對。當時的交易費用奇高,怪事天天有,這些大家都清楚,但我需要時間與多篇文章才能說服中國的朋友,如果制度不改,交易費用不會下降。這方面,應歸功于我。要改為哪種制度呢?不容易說服。我1979年的文章指出的觀點:市場價格是唯一不會導致租值消散的準則,那些慣于排隊數小時的人不難明白。然而,當我指出市價只能用于私有產權的制度,同志們不易接受。”
旁觀者清。回過頭看,這段簡單易懂的話,可謂點中了中國制度變革的命門。他將中國改革分為兩個階段,第一階段從“1980年到鄧小平退休的1992年。這階段的發展,主要是從以前的等級排列權利轉到以資產界定權利那邊去。以1987年12月1日深圳拍賣土地(國家首次)為高峰”。
只不過,兩種不同的權利界定方式的轉軌過程,或許隱藏著改革之初誰也沒有發現的地雷。改革,很大程度上就是在過地雷陣。
【二】中國帶動的“龍卷風”
龍卷風是由中國帶動的。所以,你能解釋中國,就能夠解釋這個大時代的轉變,解釋不了中國,就不能解釋這個大時代。
會場上,張五常略過了這段略嫌學理化的闡釋。或許跟其他老人家一樣,他樂于從往事出發,慢慢引向他的方法論、他對大時代的判斷,以及讓許多贊同抑或不贊同他的人都樂意傾聽的,關于中國之謎的核心發現。“從1969年到現在,我已有三十幾年不看別人的文章。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治學方法,我不喜歡看,喜歡自己想。”
這篇不帶注釋也多達兩萬八千字的長文,自然不是坐在屋子里光靠想想出來的。為了完成它,張五常花了一年多時間。但他真正研究這篇文章是從1979年開始。“幾十年了,中國的發展我知道。中國很奇特,有復雜無比的制度。哪里能遇到這樣百年難遇的題目?我平時寫過的學術文章,有七八篇可以流傳下來,三四十年后還有人引用,但這些文章沒有一篇能夠代表一個大時代的轉變。重要的經濟文章要反映一個大時代的轉變,我就寫過一篇。弗里德曼沒有寫過,科斯也沒有寫過。”
這個大時代怎么轉變?有人說是高科技,有人說是恐怖活動,但他認為,“是中國的開放,還有蘇聯的瓦解。多了20億的貧困人口參加國際競爭,這個地球一定要改變。我1991年在瑞典對弗里德曼說,這才是大時代的改變。上了年紀的人都清楚,30年前哪里有飯吃?跟年輕一輩的人談中國,他們很難明白。龍卷風是由中國帶動的。所以,你能解釋中國,就能夠解釋這個大時代的轉變,解釋不了中國,就不能解釋這個大時代。”
站在一個相對大的視野回顧歷史,張五常談到:1776年斯密發表《國富論》,因為他看到市場的轉變、市場的重要,是大時代影響了亞當·斯密;到1867年馬克思寫他的“國富論”(1867年《資本論》第一卷出版),也受到大時代的影響,但他沒有解釋大時代,因為他不能解釋財富不均的現象;到1936年凱恩斯寫“通論”,他也解釋不了大時代,“通論”不能解釋經濟大蕭條;后來弗里德曼寫很厚兩大本《美國貨幣史》,想解釋經濟大蕭條,現在看來,也還是解釋不了。為什么?中國的現象提供了反例,貨幣供應不足,未必一定帶來大蕭條。
讓張五常覺得疑惑的是:中國在1990年代有很嚴重的通縮,政府的統計數字說是負百分之三,可產品質量、服務態度的改進,最快就是那時。所以,實質的通縮率應該是兩位數以上。同時,樓價跌了三分之二以上,中國的經濟卻還在繼續飆升。他當時認為,可能是因為中國的合約自由,沒有像美國1930年代的那種福利制度、工會制度,沒有最低工資的嚴格要求。
鑒于中國在1990年代后半期的情況,弗里德曼對大蕭條的解釋已經不能成立。“我跟他說了很多次,但我當年很難說服他,因為當時我不知道中國發生什么事,為什么可以飆升呢?在同樣的時期,長江三角洲,在八九年的時間內超過珠江三角洲,珠江三角洲比長江三角洲發展得要早,為什么長三角超過了珠三角?合約的自由選擇,市場的自由發揮,不應有這樣的效果,在沒有任何通縮的情況下,都沒有這種神奇功能。”他最后提出來的解釋是,“縣的競爭制度剛好在那時形成,開始發揮效應了。”
在張看來,中國的改革,由此真正進入第二階段。
【三】歷史沒有過的“農轉工”
任何歷史上的奇跡都沒有中國這么奇。最近北京的老先生杜潤生,還擔心農轉工能不能轉成,其實已經轉得七七八八了。
與其他研究者不同,為了真正跟進中國改革,張五常在中國好幾個地方投資工業,有些地方也投資農業。
機緣湊巧,他父親在香港有工廠是做工業用蠟的,自己發明一種蠟,應該是最好的,比同樣的蠟要貴五倍的價錢——“因為成本貴”。張的哥哥在香港管理這個蠟廠,做不好,不希望蠟廠在他手上關門,就給了張五常。1997年的張五常沒有那么多錢,就把這個蠟廠辦在內地,拿200萬美金的本錢,全中國到處找地方,“現在這個蠟廠在昆山,不虧了,沒錢賺,但我父親的事業還在。”
“我是這么做經濟研究的,把自己的錢放上去,不是希望賺錢,但一有問題,現實就不能不回答我。”他發現,2000年,通縮在中國結束。另一個奇跡,又出現了。“從2000年起,農轉工的速度難以置信,我的統計,五年之間,農民70%的勞動人口都轉去工商業了。很多報告不這么說,我相信我自己的報告。明治維新的經驗我知道,臺灣土地改革的經驗我也知道,任何歷史上的奇跡都沒有中國這么奇。這個爭論很厲害,最近北京的老先生杜潤生,還擔心農轉工能不能轉成,其實已經轉得七七八八了。我叫人逐家逐戶數人頭。有人說80%還是農民,不要看人口數量,而要看勞動力人口數量。我去貴州參觀農村,跟村長爭論起來。我問你們農村的人離開了多少?他說三分之一。我說全中國的農民已經轉出去四分之三了,你們怎么才走了三之一,你在騙我。他把人名冊拿出來,再研究,他也對,我也對,總人口是走了三分之一,勞動人口卻走掉了70%,剛剛好。剩下的是老弱病殘和小孩,全部農民都轉成全職了,耕田、收成完全是一畝一畝算工資的,轉成機器耕種了。”
為了確證他的推斷,張五常叫他雇的一個阿姨——“從河南不毛之地來,飛機都沒見過”——打電話問家鄉情況:也是七成半左右的勞動人口離開。他在貴州遇到一個專家,也是去數人頭的,說應該不只75%,應該是80%。
但是張教授的這幾個案例,并未說服在現場的幾位經濟學家。會后的爭論之一,正是由此而起。不過,關于現在農民工返鄉的現象,大家還是基本一致。
“現在有一個很不好的消息。以東莞為例,我調查了幾間工廠,最近這半年,因為人民幣升值,加上新勞動法,差不多5%的工人開始回家耕田去了。以中國的情況來說,再增加10%,農轉工就差不多了。但是,在這么重要的關口,這些人往回走了。我在1996年發表過一篇文章,推斷世界會缺糧。我認為農產品價格上升是一個大好的事情,農產品價格不上升,怎么可以幫助農民呢?這個發展是非常好的。但是,現在突然遇到工人回家的問題。”
【四】縣際競爭的興起產生“中國奇跡”
中國是縣與縣之間的競爭,產生了和歐洲奇跡一樣的效果。為什么1990年代通縮這么厲害,而發展卻這么快,就是這個原因,因為大家競爭。
“農轉工”的規模再大,也只是有待解釋的經濟事件。親自在大陸投資的經歷,則使他觀察到另一個特別重要的現象。“我去昆山,看到很不尋常的一個情況。200萬美金投資不是很多,但他們搶得很厲害。蘇州等各方面都想爭我過去,只要我愿意去,什么條件都可以。這種地區競爭我是第一次看到。最近去芝加哥開會,他們說這種競爭制度到處都有。地區招商的確到處都有,但是‘搶’這種現象是沒有的,他們就是在搶生意。給你地,廠房可以幫你建,外國沒有這種現象。這個現場不是我一個人看到,不去投資,你不會看到這種現象的。為什么這樣呢?這種無形的競爭,生意的競爭,非常奇怪。”
在《中國的經濟制度》中,他如此追問:“中心問題仍在:為什么縣與縣之間的競爭會是那樣激烈呢?其他國家不是也有不同層面的地區劃分嗎?”
到了2003年,張五常才有一個突破性的發現:原來競爭主要是縣跟縣之間的競爭,而不是省跟省、市跟市之間的競爭。經濟權力在縣的手上,他們可以非常獨立地使用。“我曾在一個縣里,他說張教授,你一年來一次吧,你選一塊地,我給你建一個房子在那。我說你有什么權?他說我有權力把這個地給你,我說這不是貪污嗎?他說不是。隔了一個小時,他說我真的有這個權力,可是你每年要來一次,我可以有一個借口把這個地給你。再繼續問下去,我說經濟權力是在你的手上還是在市級,他說市是沒有經濟權力的,除非市里面有一些土地要發展。但是他們比我們高,這是很大的沖突。村、鎮、省,都沒有這種經濟權力。我問權在哪里?他說土地的使用權在我這里。地怎么樣交出去,租什么價錢,建什么東西,都是他們管的。這使得我第一次體會到,縣等于是一間公司,科斯的理論里面的公司。”
談到縣際競爭時,張提到很多年前有一本書叫《歐洲的奇跡》,這本書,就是解釋為什么歐洲那么成功。在張看來,在文藝復興之后,嚴格來說歐洲比美國成功很多。那本書的主要解釋是有道理的,說因為歐洲有很多小國家,國與國之間競爭,所以就有這種奇跡的發展。“中國是縣與縣之間的競爭,產生了和歐洲奇跡一樣的效果。中國是一個國家,當然中間還有很多問題,不要看這些問題,我們看這個結構。整個中國就是一個合約組織,上下之間是層層承包,然后完全通過佃農分成制度,上下相連,左右不連,因為縣有經濟權力,所以他們競爭得最激烈。為什么1990年代通縮這么厲害,而發展卻這么快,就是這個原因,因為大家競爭。”
不過,同樣是縣際競爭,國內有學者認為,在“鐵腕降低交易費用”的情形下,它也造成當地資源的過度開采使用,當地百姓的低權利生存狀態。伴隨“中國奇跡”的大量矛盾,真的只是不那么重要的沙石嗎?這又是會議次日爭論的焦點之一。
【五】腐敗沒那么嚴重
每一次整肅貪污,經濟就往上走,貪污才幫到經濟發展?這是騙人的。
另外一個爭論點也與此直接相關,那就是對中國官員腐敗情況的判斷。
張五常的經驗是:他有這么大權力,是有貪污這種情況出現的,但不是那么多。而且,“跟我談過的干部都同意縣與縣之間的競爭有助減少貪污”。
“2003年,我花了很多時間到幾個縣看他們的權力怎樣運行。在這方面我的觀點和許多中國人不一樣,我認為中國的地方干部有很多是很好的,假如中國真那么腐敗,哪有今天?人人都貪污,怎么可能搞得這么好?朱镕基整肅貪污多嚴格,每一次整肅貪污,經濟就往上走,貪污才幫到經濟發展?這是騙人的。”《中國的經濟制度》第四節寫道:“1985年4月,我為文建議國家出錢把等級權利買斷。這建議帶點幻想而又明顯地困難,出乎意料地得到北京的一些言論支持。可是把等級權利買斷終究沒有出現。”
就在那篇文章發表前的一個月,國務院下文廢除計劃外生產資料的價格控制。生產資料價格雙軌制改革的正式實施,“官倒”應時而生。腐敗的日益嚴重,似乎已漸成轉軌之癌。對張的判斷,作為當日雙軌制發明者之一的張維迎,在演講后的五點評議意見中,直率地表達了“不同看法”。
【六】“上下相連,層層承包”的整體結構
他們把農業的承包合約加上層層承包的合約,搬到地區上去,就一層層的從國家到省到市到縣到鎮到村到戶。主要的經濟權力都在縣里。
縣際競爭,層層承包的基礎,是中央、省、市、縣、鎮、村、戶的七級結構。這七層,從上而下,以承包合約串聯。而在這七層之間,則有一條分成的方程式。
張頗費了些時間談對層層承包合約的研究:“我對一些干部說,我請你們來,我出飛機票,你給我解答一些問題,他們通常都會來。他們的文件有兩部分,一部分關于政治結構,一部分關于經濟結構。我對政治沒有興趣,那些術語,你不熟悉是看不懂的。經濟部分,我一看就知道這是1980年代的承包合約轉變出來的,是以前的層層承包轉變過來的。我1985年研究工業的承包制度,深圳派了三個助手到香港幫我忙,我要什么合約他們都給我。1986年我去首鋼,他們請我住了一個星期,我睡的是工人宿舍,就是為了研究他們的承包制度。工業的承包制度變得太快,那時候爭論的就是關于保養、維修的問題。但是,到1990年代初期,主要問題不是這些再投資問題了,因為資產貶值,那時國企的資產跌了很多,沒有錢,不能辭退國家職工。到了2000年左右,地價上升得很厲害,地價一上升,就有錢分給職工了。1990年代,你全中國去跑,很多工廠送給你你都不會要,因為要遣散那些工人。但事情一變,你要把國有企業給出去的時候,不但有人要,而且很多人愿意出錢去買。”早在1986年,他大力建議把使用權和所有權分離,分離以后再做股份制。“層層承包這件事,農業上是沒有的,農村就是承包,在工業上有層層承包,這是1984年開始的,1980年代后期就很明顯了。他們把農業的承包合約加上層層承包的合約,搬到地區上去,就一層層的從國家到省到市到縣到鎮到村到戶。主要的經濟權力都在縣里。”
【七】佃農分成:“增值稅”是租,不是稅
1994年是很重要的一年,這年出現了增值稅,我是從事佃農理論的,這個17%不是稅,等于是租金。
對層層承包體制來說,如何分成是核心問題。整個2004年,張五常一直在研究承包結構的分成方程式。“回頭來看,1994年是很重要的一年,這年出現了增值稅,而且是全國劃一的17%。這一點對我來說是很大的震撼,還有其他的東西,賣土地的錢怎么分,每個地區都不一樣。但17%的增值稅對我來說很重要,這就是佃農分成。我是從事佃農理論的,這個17%不是稅,等于是租金。不管你有沒有錢賺,你都要給17%。所以,這個到我手上時,我好像發現新大陸了。佃農分成我搞不清楚的話,誰也搞不清楚了。”
可是問題又來了。一般來說,佃農分成是不能劃一的,所有的資料都顯示,假如地點不同,土地的肥沃性不同,分成是不同的,而中國的增值稅是全部劃一。
“為什么是全國劃一的17%呢?怎么可能劃一呢?這么簡單的事,我花了六七個月的時間,突然有一天晚上,我想到馬歇爾的一個注腳,說得很清楚,他說假如地主可以提供資本,這個分成就不變,就會是有效的。馬歇爾是不準分成率改變的,因為他這一句話,我去調查這個縣,原來縣的地價是可以變成負值的,當年長沙的朱希慶也提醒過我。我一碰到什么問題,就到處打電話去問,原來縣不僅可以把地給你,而且可以把廠房給你建好,長沙就是這個例子。所以,在地價上做這么大的調整的時候,分成率就是劃一的,只要不是太離譜。”
張五常沒有關注,或者說,沒有提到問題的另一面是:縣的權力之大,豈止地價可以為負?
【八】中國的整體制度是最好的
全世界歷史上沒有見過這么好的制度。其中的沙石可以修改一下。這個合約的結構,每一個地區都等于一個公司在競爭,通過層層承包,推動佃農分成。
對中國經濟轉型的貼身觀察,讓張五常收獲一些理論上的創新。“我跟進中國幾十年,對中國經濟制度看法不同,對制度經濟學的看法不同,所以我在去年的時候,三四五月,準備寫一篇文章,先寫了11節,這篇文章的重點就在第三節,科斯認為我的第三節重要,其實它只有七八頁紙,但這一節應該是成一本書的。這一節跟制度經濟學完全分離,是我學到中國的經驗,我把制度經濟學放在新的角度看。”
第一點就是放棄了產權的角度,不要從產權角度看,從合約、從合約約束競爭的角度來看,這是從中國的問題研究出來的。“科斯很喜歡這個新角度。”
第二點,交易費用,他認為交易費用就是約束競爭的費用,其實是同樣的東西,只是角度不一樣。“這一點科斯也很重視。”
“第三點,我用均衡的理念,這是我1970年代研究出來的,而所謂交易費用實質就是從消散到增值,這個價值轉變的時候,就看到中國整個合約制度非常完美,想也想不到這么好。所以,在2005年70歲的時候,我在一篇文章里面說,平生沒有見過這么好的制度。全世界歷史上沒有見過這么好的制度。其中的沙石可以修改一下。這個合約的結構,每一個地區都等于一個公司在競爭,通過層層承包,推動佃農分成。”
【九】中國要自信,不要都學西方
中國奇跡的出現是中國人自己造出來的,中國的制度是中國人自己做出來的。可以考慮西方的東西,但是中國的制度要靠自己。
中國的事情,在很多問題上都分“好得很”的“好派”與“好個屁”的“屁派”。屬于“好派”的張五常教授,盡管對“層層承包-佃農分成-縣際競爭”的制度青眼有加,卻也對當下的一些做法提出了批評。
貨幣政策和勞動合同法是他批評的重點。“今年是中國改革30年,我不想講壞話,可是嚴格來說,中國的奇跡并沒有30年,是29年。我去年開始覺得有麻煩了,就是貨幣的處理,我跟從事工業的朋友一講這個,他們都要哭的。”
他拿經濟學家貝加 (GaryBacker,1992年經濟學諾獎得主)的話做警示:三年前貝加說,我不看好中國,就像人一樣,有錢到一定地步,就會自己玩死自己,搞一些不三不四的事情,比如搞一些福利制度,引進勞工法律等等。“我很不喜歡這句話,寫文章反對他,但他說中了。我看不是因為有了錢才引進這些法律,我認為是那些海歸派的經濟學大師從外國抄回來的,包括把格林斯潘貨幣制度搬過來。格林斯潘把美國制度搞壞了。我早就跟弗里德曼說,利息率上上下下的調整,總有一天整死一個國家。弗里德曼跟我很熟,我結婚是他主婚的,他一向反對利息率上上下下,但只有格林斯潘這么做就可以,因為格林斯潘是他的好朋友。現在不是搞出次貸風波了嗎?而且你看現在的新勞動合同法,從德國、法國抄過來的,他們在本國都搞得這么不成功,為什么要抄過來?”
張五常是個性情中人。中國改革30年這個時刻,他覺得有些話不吐不快:“中國奇跡的出現是中國人自己造出來的,中國的制度是中國人自己做出來的,我們試了很多方法,試得可以了。鄧小平說試一試、看一看,這么多縣,就在某些縣試,為什么要引進西方的東西呢?可以考慮西方的東西,但是中國的制度要靠自己。就像朱镕基1993、1994年處理通脹,我那時曾寫文章批評他,后來我認為他做得對,公開向他道歉。”
一個小時,張氏謎底基本水落石出。大致而言,縣際競爭制度,造就了中國的兩個奇跡,“是世界上沒有見過的”。第一大奇跡就是長江三角洲在八九年的時間,超越了珠江三角洲,這本來是不可能的事情。“第二個大奇跡,我個人保守估計,中國的農民在2000年到2007年的收入增長率,每年都有20%。中國農民等了幾千年了,我也請農民做工,我自己知道,到處都是農民生活改善的標志。林毅夫還說沒有這種事情,怎么沒有呢?茅老師做了很多工作,這是我衷心佩服的,但這些大的奇跡不是個人可以做到的。幾千年的農民從未經歷過的,就像發神經一樣,連續七八年的生活改進。再過十年就可以了。這兩個奇跡都是出現在朱镕基時代。”
“將來歷史不會忘記這個人。”——跟他的文章一樣,張五常的演講,以此做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