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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劉潤:潤米咨詢董事長;互聯網轉型專家;前微軟戰略合作總監;
來源:劉潤(ID:runliu-pub)
中美貿易戰一觸即發。關于“誰對誰錯”這個問題,可以爭一爭,但是爭論不會有結果,就算有結果,意義也不大。
因為在利益面前,有時候不是對錯問題,而是立場問題。如果你非要說誰對誰錯,那也是一種策略,一種叫做“師出有名”的策略。
站在特朗普的角度,他有他的道理,這個道理讓他師出有名。根據他的數字,美國相對中國的貿易逆差已經到了3750億美元-5040億美元之間。這個數字,已經占超過整個美國對外逆差的50%以上。
這個逆差是怎么造成的?因為我讓你自由進口(比如美國對中國汽車只收2%的關稅),你卻對我設壁壘(比如中國對美國汽車收25%的關稅)。這造成了很多行業的衰退,甚至消失。
這樣也就罷了,但是,我的強項知識產權,你還不保護,軟件盜版,專利抄襲,每年又至少損失1000億美元對華出口,你讓我怎么忍?貿易逆差對本國經濟的危害,我就不用和你解釋了吧?
有道理吧?
但是站在中國的角度,同樣有道理。貿易逆差,只是你的幌子。還記得1840年的鴉片戰爭嗎?英國就是打著“貿易逆差”的理由,用槍炮侵略了中國。對,那是英國。但你美國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還記得日本的“廣場協定”吧?你以對日本巨大的貿易逆差為名,逼迫日元升值,限制日本對美出口,從而限制日本的科技業發展。到今天為止,日本都受“失去的三十年”影響,一蹶不振。
你別扯什么“貿易逆差”,我一臺iPhone只賺十幾美元的辛苦錢,你要算1000元的貿易逆差。你故意夸大貿易逆差,其實就是想遏制中國經濟的發展,怕我們超過你,成為第一大經濟體唄。
更有道理吧?
那站在拉架和勸架的各國角度來看,基于利益考慮,心態無外乎也是:不要誤傷到我,不要打破平衡,不要打了,不要打了,會打碎東西的。
不支持打的人會說:最差的和平,好過最好的戰爭;支持打的人會引用丘吉爾的話說:我們絕不妥協,絕不,絕不。
大國之間的貿易戰,有時候不是對錯之爭,而是利益之爭,立場之爭。把利益當作目標時,對錯就退化為戰爭的輿論工具,一般的吃瓜群眾,是看不透的。
所以,不要跟著瞎湊熱鬧,站到自己所屬的隊伍里,正如對方也會這么做一樣。
那么,吃瓜群眾就閉著嘴看比賽嗎?我們能聊點什么呢?那我們就來聊聊,在這場比賽,或者說這場博弈中,雙方所采取博弈策略。至少,我們應該看懂這場比賽。
1. 懦夫博弈
大國之間的競爭,很多時候就是一場“懦夫博弈”。什么叫懦夫博弈?
兩個人迎面開車,進了一個小巷子。小巷子,只能允許一輛車經過。你讓他先往后退,他讓你先往后退。兩人誰也不讓。吵得不可開交。
這時,對方把車熄火了,在車里玩起了手機,意思是:那就耗著唄,看誰能耗得過誰。你一看,這還得了,于是走下了車,從后備箱拿出沙灘椅,和旅行裝功夫茶,開始曬太陽喝茶了。他一看,打電話把公司團隊叫過來,開始現場辦公了 ……
這樣,直到有一方耗不下去了,說:還是你狠,然后咬咬牙,把車退了出去。對方一邊慶祝勝利,一邊鄙視你是“懦夫“。這就是:懦夫博弈。
在懦夫博弈中,關鍵的策略是,要一開始就嚇死他,覺得遇到個瘋子,或者傻子,或者神經病,我肯定耗不過他,于是不用等到對峙升級,就嚇退對方。所以“懦夫博弈“,又被稱為”虛張聲勢博弈“。
怎么才能展示自己瘋了,傻了,或者是神經病呢?美國的“核按鈕”就是典型的案例。美國總統不管走到哪里,都可以隨時啟動核武器。這個核按鈕,雖然從來沒有真的用過,但是隨身攜帶,就是告訴你:別惹我,我瘋起來連我自己都害怕。
在中美貿易戰中,特朗普用的就是典型的“懦夫博弈“。我先用自傷1000,傷敵800的方式,公布一個讓很多人大跌眼鏡的關稅計劃。中國反對,美國國內企業也反對啊。但是特朗普要傳達的意思就是:你們說我瘋了?是的,我就是瘋了。瘋子是不理性的,你還是妥協吧,不然我都不知道我還會做出什么。
特朗普最重要的是,讓中國相信他真的瘋了。裝瘋賣傻,逞兇顯狠,必須在最開始就展現到極致,否則作用就不大了。
這時,中國幾乎只有一個辦法,就是冷靜而堅定地說:爾要戰,便戰。我們不惹事,但是,我們也不怕事。然后立刻用報復性措施,讓特朗普認識到,他的“懦夫博弈“策略,沒有生效。
2. 一報還一報
大國博弈中,還有一個重要的策略,叫“一報還一報”。
很多人都知道“囚徒困境”。兩個囚犯因為彼此不信任,互相揭發,最后兩敗俱傷。但是,囚徒困境,是單次博弈。中國和美國不是打完這場貿易戰,就從此老死不相往來了。即便是打大貿易戰的此時此刻,合作依然、當然還在發生。所以,中美之間的博弈,是“重復囚徒困境”。
在“重復囚徒困境”中,最佳博弈策略是什么呢?
我在《5分鐘商學院》基礎篇第215課專門講過這個話題,最佳策略是“一報還一報”。什么叫“一報還一報”?我引用一段《5商》的文字,做個解釋。
兩敗俱傷,這種“壞的納什均衡”令人沮喪:難道人的天性就不適合合作?為此,美國密歇根大學教授,《合作的進化》的作者,羅伯特·阿克塞爾羅德決定做個實驗。
羅伯特寫信給不同背景的學者們,請他們把自己應對“囚徒困境”的博弈策略,寫成電腦程序。羅伯特收到了14個程序。然后他讓這些程序逐對廝殺,最后按總得分排名。
這時,著名的“一報還一報”終于出場了。這個策略,是由加拿大博弈論心理學家,拉波波特教授提出。它的基本邏輯是:第一回合采取合作策略,然后每一回合都采取上一回合對手的策略。這也就是所謂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簡單吧?但就是這么簡單的“一報還一報”,居然在后來10幾萬次“重復博弈”的“囚徒困境”中,獲得了冠軍!
為了驗證“一報還一報”的威力,羅伯特很快又組織了第二場比賽。這次他收到了62個程序,其中有不少還專門針對“一報還一報”做了改進,其中包括多次合作后突然背叛的“狡猾策略”,總是選擇合作的“老好人策略”等等。但最后,依然是原生的“一報還一報”獲勝。羅伯特繼續公開征集能打敗“一報還一報”的程序,但20多年過去了,“一報還一報”神一樣的至今無敵。
這個實驗的結果,給了很多人啟發,也讓大家重新相信:一報還一報,好人終有好報。

所以,看出來了吧,博弈論早就告訴我們,孔子說的“以直報怨,以德報德”,有多么重要。
在博弈中間,你要對對方充滿善意。但是如果對手背叛合作,你的最佳策略是立刻報復。如果對手妥協,回歸合作呢?你也應該冰釋前嫌,回歸合作。
有人可能會問,那如果你報復之后,對手接著又升級報復了呢?冤冤相報何時了?這時候,你有足夠的“牌”就顯得很重要。要能分180級,不斷提高音量,考驗的是你對音量的控制能力。
如果對方一旦回歸合作,比如給你打了個越洋電話,你也要相匹配地降低音量,逐級回歸合作狀態。直到雙方達到新的平衡。
中美貿易戰的背后,是國家利益。國家利益的背后,是無數深諳博弈論的專家。
我們在看貿易戰時,不能僅僅是義憤填膺,更要看懂空氣里的高壓,和高壓中的博弈。
真心希望中美貿易戰早日結束。囚徒困境,死扛到底,最終一定是兩敗俱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