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孫堅

來源：鳳凰大學問

英國脫歐公投的通過必將推動蘇格蘭邁向獨立的進程。

2016年6月23日，英國舉行了舉世矚目的脫歐公投，公投結果出乎很多人的意料，以脫歐派的勝出落幕。英國脫歐公投的投票比例是51.9：48.1，然而蘇格蘭地區的投票比例卻是38：62，是留歐派占據多數。在1975年6月5日舉行的留歐公投中，英國67.2%的投票者選擇留在歐共體，而蘇格蘭支持留歐的投票者占58.4%。在這次留歐公投中，英國一共有兩個地方反對留在歐共體，分別是設得蘭和西部列島，它們都屬于蘇格蘭。經過短短的41年，蘇格蘭已經從對歐共體冷漠轉變為英國最擁護歐盟的地區，而這一轉變與蘇格蘭民族政黨把擁歐與獨立相聯系的策略息息相關。英國脫歐公投的通過必將推動蘇格蘭邁向獨立的進程。

從排斥歐共體向擁護歐盟的轉變

1957年歐洲經濟共同體(EEC)成立后，歐共體的整合運動被視為資本主義的市場一體化，許多蘇格蘭工黨議員及蘇格蘭民族政黨—— 蘇格蘭國民黨(SNP)的高層都從意識形態層面對歐共體持反對立場。1975年英國是否留在歐共體的公投競選中，蘇格蘭國民黨是以反對派的立場組織競選。除了民族政黨及主流政黨中的左派反對留在歐共體外，蘇格蘭反對留歐的另一個重要因素是害怕被進一步邊緣化，蘇格蘭兩個邊遠地區支持離歐便是明證。然而從80年代開始，蘇格蘭人逐漸轉變了對歐盟的態度，其中國民黨的轉變最為明顯。國民黨在1983年的英國大選競選綱領中對歐共體成員國身份仍持敵視態度，但在黨首戈登·威爾遜的推動下，國民黨逐漸向支持歐共體的立場轉變。80年代后期，歐共體改革的方向側重于社會和政治層面，這一調整不僅贏得了左派的支持，而且對民族政黨的吸引力也在增加。歐共體開始被蘇格蘭國民黨視為可以保障貿易機會的外部安全框架，替代聯合王國所起的作用。國民黨左翼漸進派的代表杰姆·賽里斯最早提出“在歐共體內獨立”，他認為獨立后的蘇格蘭可以在歐共體內尋求經濟和工業發展的保護屏障，減少民眾對孤立局面的恐懼。蘇格蘭國民黨在1988年的年會上，正式確認“在歐共體內獨立”為該黨的獨立綱領。

到90年代初，蘇格蘭人支持歐盟(EEC在1992年正式更名為EC/U)變得更加廣泛。著名民調機構MORI在1993年10月進行的一次民調顯示：在蘇格蘭地區支持歐盟成員國身份的比例是49%，反對者是31%，整個英國的支持者比例是46%，反對者是39%。從這份民調可以看出蘇格蘭人比英國整體更傾向于支持歐盟，而且疑歐色彩更弱。在此后的絕大部分民調中，蘇格蘭人對歐盟的支持率都是略高于英國的平均值。蘇格蘭人對歐盟立場的轉變，受多方面因素的影響。八九十年代，撒切爾實行的改革給蘇格蘭帶來了超出平均水平的轉型陣痛，蘇格蘭人在保守黨政府的持續執政中感覺被異己者統治。從現實角度講，歐盟的地區援助政策有利于蘇格蘭落后地區的發展，在民族情緒的影響下，蘇格蘭人更傾向于在歐盟的框架內實現自身發展及影響提高的訴求。1998年蘇格蘭分權法案的通過及隨后建立的蘇格蘭議會，并沒有抑制蘇格蘭民族政黨的發展，相反，蘇格蘭國民黨在新的政治平臺上得到了進一步的提升，在歐盟內獨立的訴求也從口號向現實邁進。

脫歐公投是否加速蘇格蘭的獨立進程?

蘇格蘭國民黨在2011年5月舉行的蘇格蘭議會選舉中，以壓倒性的勝利獲得連任，由國民黨主導的獨立公投也變得勢不可擋。2014年9月18日，蘇格蘭舉行的獨立公投引起了世人的關注，雖然公投的結果是聯盟派勝出，但是獨立派卻在公投結束后獲得了長足的發展。支持蘇格蘭獨立的蘇格蘭國民黨在公投結束后，不僅在黨員人數上實現了成倍的增長，而且在2015年5月的英國大選中取得了巨大的選舉勝利。蘇格蘭獨立公投不僅沒有為獨立議題畫上休止符，反而推動獨立議題進一步發酵。再次舉行獨立公投的訴求在蘇格蘭政壇逐漸顯現，蘇格蘭國民黨在2016年的春季年會中正式表態將推動獨立公投的再次舉行，并在2016年蘇格蘭議會選舉的競選綱領中進一步落實該項主張。2016年5月5日的蘇格蘭議會選舉，再次讓國民黨獲得連任，再次舉行獨立公投也變得不再遙遠。

蘇格蘭國民黨推動的獨立公投一直與歐盟息息相關，國民黨提出的“在歐盟內獨立”的主張并沒有改變。自從2012年10月15日，確定蘇格蘭獨立公投舉行的《愛丁堡協議》簽署以后，蘇格蘭獨立后能否直接繼承英國具有的歐盟成員國身份是蘇格蘭獨立公投競選中的焦點議題。國民黨一直信誓旦旦，宣稱蘇格蘭已經是歐盟成員，理所當然會自動繼承該身份。聯盟派的說法截然相反，認為只有英國才是這一身份的直接繼承者。在一封答復英國議會上院經濟事務委員會咨詢的信件中，歐盟委員會官方明確表態獨立后的蘇格蘭必須重新申請加入歐盟。時任歐盟委員會主席的巴羅佐也在采訪及書信中明確了該態度。國際法和分離研究等方面的專家言論也分為不同的兩派，但是支持只有一個國家，即蘇格蘭獨立出去后的英國將繼承歐盟成員國身份的觀點占多數。國際上對這一問題發表的觀點也基本傾向蘇格蘭獨立后需要重新申請加入歐盟，歐盟成員國西班牙和比利時，因自身國內也存在類似的分離運動，明確表態反對蘇格蘭自動獲得歐盟成員國身份。美國的《華盛頓郵報》也刊文對此問題表示關注，一些美國政要認為蘇格蘭獨立將加劇歐盟的碎片化，不利于國際合作，并對此表示擔憂。獨立后的蘇格蘭能否自動獲得英國享有的歐盟成員國地位，對獨立公投的結果有著重大的影響，因為重新申請加入歐盟，將意味著蘇格蘭失去英國享有的很多優待條件。英國的強硬立場及歐盟的消極態度，歐美國家的冷眼旁觀均使得國民黨在歐盟內獨立的設想充滿諸多不確定性，對獨立派的公投競選產生了一定的負面影響。

蘇格蘭在歐盟內獨立的議題隨著獨立公投的落幕而沉溺，但蘇格蘭再次舉行獨立公投的訴求卻隨著國民黨的發展壯大而再次泛上臺面。自從2016年4月英國脫歐公投進入正式競選階段，蘇格蘭國民黨在公投競選中一直支持留在歐盟，并以脫歐將推動再次舉行獨立公投為競選策略。蘇格蘭不僅不存在類似英國獨立黨(UKIP)的脫歐派，而且蘇格蘭人相較英國整體更愿意留在歐盟，這都為國民黨把脫歐與獨立相聯系提供了契機。國民黨前黨首薩爾蒙德與現任黨首斯特金的競選言論都把脫歐與再次舉行獨立公投聯系在一起，讓蘇格蘭的脫歐競選帶上了民族分離的色彩。蘇格蘭以超出英國平均水平的比例選擇留在歐盟是意料之中，但是英國的脫歐派在公投結果中勝出卻出乎很多人的意料。在公投結果還沒有完全統計結束前，“蘇格蘭政府將尋求保持與歐盟的關系”便上了蘇格蘭報紙的頭條。蘇格蘭首席大臣斯特金在脫歐公投結果公布后，提出蘇格蘭舉行第二次獨立公投的時間表，即在英國退歐之前(兩年零三個月內)舉行獨立公投。英國剛舉行完一次關乎國家未來的重要公投，又將面臨新的憲政挑戰。

支持蘇格蘭獨立的國民黨從1988年把“在歐共體內獨立”寫入黨章以來，尋求在歐盟內獨立便一直是國民黨獨立主張的重要一環。2014年舉行的蘇格蘭獨立公投受到歐盟因素的影響，國民黨更是在2016年脫歐公投競選中把脫歐與獨立相聯系。相較英格蘭地區的高票脫歐，支持留歐的蘇格蘭人必然在民族政黨的操弄下尋求自己的民族訴求，脫英入歐并不遙遠，英國脫歐將成為推動蘇格蘭分離的重要導火索。（作者：孫堅）

■來源：鳳凰大學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