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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夏心愉
來源:第一財經日報
老張是一家股份制銀行分行的信貸管理部總經理。
即便明知多放中小企業貸款是討監管部門歡喜的,但老張仍只追求完成“兩個不低于”指標即可,并不愿多放。而恰恰是那些被三令五申喊了好幾年“要防范風險、要控制比例”的地方政府平臺融資類、房地產類、大型集團企業類貸款,成了老張在行業寒冬維持信貸規模的投靠。
幾年前,中小、小微企業貸款曾是老張所在銀行的一張戰略名片,但去年以來,“交易型銀行”等一系列戰略已經成為這家銀行的新投靠,大家默契地再不提及舊戰略。在老張看來,不良爆發遠未到頂,而中小企業不良的貸款已然是重災區。
“再不多做點貸款出來,薪水連還房貸、車貸都快不夠了;多做點貸款倒是不難,但一年后如期收回就有點難。”小周苦笑道,“萬一收不回來,績效倒扣沒錢了不說,搞不好還要就地免職負責清收。”
小周是另一家股份制銀行的支行行長助理。
小周說他兩年前的年總薪酬稅前已踏入百萬級,但如今,因為他作為主要負責人的貸款出現了多筆不良,加上新增業績也不理想,因此獎金部分相比峰值已經縮水一半。
小周不是沒有想過辭職,三思之后,他還是留下了。
小周考慮到,一來,從去年開始出現了一個新現象,只要手上的不良貸款沒處理完,或是所在支行不良貸款較多,而辭職者又是支行業務負責人,則即便提出辭職,人也走不掉,經常一拖就是好幾個月;第二,何止是銀行在過冬,外面那些機構的日子也不好過,有的企業裁員降薪情況更糟。小周嘆了口氣:“銀行就算是瘦死的駱駝,但總算比馬大。”
其實,與其說是銀行業過冬,不如說是中國產業經濟面臨嚴寒考驗。靠著為企業生產運營提供金融支持來賺錢的銀行業,是典型的順周期行業。
恰在這經濟發展的低速周期一起出現的,是利率市場化的加速推進、金融脫媒的步步相逼。利率市場化和金融脫媒對于實體經濟而言終究是好事,但對于尚未做好準備的銀行業,必然是雪上加霜。
銀行業的“雪”和“霜”都積在了哪兒?要解答這個問題,首先,要從銀行當前的業務收入結構來看。即便各家銀行都愛把代表著改革轉型方向的中間業務吹得花好稻好,但終究,這塊業務占比只是小頭:2015年三季度末,上市銀行非利息收入占比在所謂的“快速上升”后,仍僅為26.8%。換句話說,利息收入占比超過七成——傳統的存貸,仍然決定著當下銀行業的休戚。
在存款方面,利率市場化和互聯網金融的圍剿,已讓傳統銀行“存款搬家”且負債端資金成本日益趨升。傳統資產負債結構中的利差收窄,已不可逆。
2015年前三季度,從上市銀行來看,行業凈息差在2.5%一線,環比上半年下降幅度約4個基點(BP)。按此下行速度預估,平安證券預測,2015年上市銀行凈息差維持在2.4%左右,較2014年下降17個BP;而2016年息差下行幅度可能仍有8——10個BP。
在貸款方面,據多名受訪的業內人士表示,從2012年開始,冬意就從溫州、鄂爾多斯等地,鋼貿、煤炭、制造業等行業開始傳導,順著“實體空心化”和融資杠桿大小蔓延開來。最近這一年來,銀行們普遍遇到的情況是,好企業不需要銀行貸款、壞企業銀行不敢貸款。
老張的“貸款放不出去”也由此而來。
“我會覺得左右為難。”老張說,一頭是放慢規模增速,但既然中間業務還沒真正起來,不做大規模就代表著放任利潤數據越來越難看;另一頭是硬著頭皮撐住規模增速,試圖維持發展速度,并在發展中新陳代謝解決舊有問題,但這是冒險的。用老張的話說,如果產業經濟寒冬比想象的更長,那銀行資產里的“腐肉”產生速度會超過“新肉”生長,不良反吞利潤。
老張和他的分行行長在尋找平衡點,整個銀行業也在尋找平衡點。
而讓平衡點變得“動態”、“變量”增多的因素是:銀行業內向來有著對于規模大小暗中較勁的排位賽,這背后又關涉外界對于決策者的高下判斷;同時每家銀行都頂著社會對于金融作出貢獻以及某種程度上“讓利”的殷殷期待、和股東們(包括上市銀行二級市場投資者)對于公司業績不得下滑的虎視眈眈,這兩者于決策時經常左右互搏;更關鍵的是,在現代企業制度完全坐實之前,國有背景深重的銀行業,“人治”的力量頗大,而每個銀行總行、每家銀行分行一把手的政治企圖心、業務控制力、大勢判斷力,也各不相同。
冬天是枯水季,水落則會石出。
2015年前三季度,上市銀行不良率環比增加7個BP到1.52%;五大行中,農行不良貸款率已破2%。上市銀行的不良率表現已優于絕大部分未上市銀行,且1.52%還是不良核銷及處置之后的數據,若加回核銷及處置的部分,據平安證券估計,前三季度不良凈生成率年化達到120BP左右。
從利潤來看,上市銀行中除了城商行還能維系超10%的增速外,國有大行三季報凈利增速集體降至“零”時代,股份行則降至個位數。
老張伸出三根手指,嘴里念念有詞:“傍政府、傍地產、傍大企業,銀行還能活上好一段。”這是他在傳統思維下的貸款主要投靠方案,雖然對于這些標的,銀行的議價能力很弱。除此之外的領域,信貸規模都在悄然收縮。
而不在少量的利息本金化、新貸償舊債,仍在一年一年滾動下去。
所謂“傍政府”,是繼續做政府融資平臺、全資子公司或由政府隱性擔保的企業貸款。老張個人并不看好某些地方政府的償債能力,也深知其中“寅吃卯糧”的套路和一些項目摻雜水分,但無論如何,老張說,地方政府還是“有實際的事情在做的”,比如一帶一路之下要建高鐵、霧霾來了要治理環境、基礎設施和公共服務還要砸錢。“這總比很多企業早就沒啥擴張需求來得好。”
所謂“傍地產”,老張也注意“結構性調整”,他所在的銀行有總行層面的指導意見,而據他監測,同業銀行們也差不多認同的是:對一線城市房地產類融資仍可“大舉推進”,二線城市仍可“穩步推進”,但三、四線城市鑒于去庫存壓力過大,銀行選擇基本不介入。
所謂“傍大企業”,在經濟寒冬中,老張也格外挑剔了起來。“要挑綜合實力過硬的、要挑代表產業結構調整方向的、要挑科技含量高的、要挑有改革預期的,不要落后產能的、不要有涉腐易腐風險的。”
一年多前,某城商行分行行助在社交媒體朋友圈調侃出一首“十不我貸”打油詩,亦即十個不貸款領域,如今來看除了“打折房貸”外,都一語成讖:山西煤礦江蘇的光,上海紙銅河北的鋼,央企商票民企的倉,轉口套利寧德的場,打折房貸昨日夢想,商業地產城市暮光。
而之所以“打折房貸”又重現江湖,其實也和“過冬”有關。從內部來看,銀行的負債成本攀升,打折房貸留給銀行的利差空間很小,且還要擠占零售貸款額度,本不是銀行熱衷的業務,但時下正是因為“貸款放不出”額度冗余,對銀行而言“蚊子腿也是肉”,且房貸不良率在各銀行都處于低位,放房貸本身也算是一種避險策略;從外部來看,前些年為了抑制房價快速上漲,多撥房貸額度本身就不受支持,但從2014年開始,首套和改善型自住住房需求已被央行解讀為“有經濟增長穩定功能”,且要求銀行優先確保住房消費貸款資源配置,這對銀行而言是“指揮棒”。
除了上述板塊,余下的領域里,老張覺得,一方面實體經濟回暖乏力,除了軍工類、高科技類等板塊他還有信心外,其他產業都是“優中選優”才敢貸。另一方面,銀行也處在業務模式“青黃不接”階段。
不過,老張并不悲觀,指向未來方向的探索已經深入。
銀行開始深度介入企業的生產運營、深度介入企業的產業鏈,去尋找金融業務機會,雖然產業經濟入冬,銀行的深度介入并不能改變企業本身經營現狀,但銀行被倒逼而開始的精細化經營卻是指向未來的。
此外,“輕資產”、“交易型銀行”也成為越來越多銀行的戰略方向。掌握客戶、參與交易、幫助企業進行股權并購、資產證券化,卻沒有持有資產、少消耗資本也少擔風險,已經成為銀行們的努力方向。
在這個冬天,小周的心理落差不只是業務難做、不良難消化、收入下滑,還有他自己,已從曾經被追捧的業務明星轉而變成了負面教材。
小周所在的S銀行,曾是行業中做民營企業、中小企業業務的一塊標桿,并曾因這些特色,業績領跑同業。小周的業務行事風格,就深具這家銀行的氣質:有闖勁、有個人英雄主義,對廠商銀模式、聯互保和市場擔保機制、所謂的“單一客戶綜合業務的開拓(借貸搭售)”等都玩得轉,也曾因放貸神猛、為銀行創利頗豐而得到高“費用”額度、績效獎金和職位晉升。
2011年前后,系出這家銀行的業務骨干,不少曾被“挖墻腳”。小周也是被相中的人選。“人家分行領導親自找我談了好幾次,要我加盟。”小周說。
同類的股份制銀行要做大中小企業業務時,也會起用S銀行跳槽而至的干將。
然而,此類業務的由盛轉衰只用了5年,小周從“受歡迎”到“被拒絕”也只用了5年。如前文所述,小周曾打算辭職,那家曾經相中他的城商行是他的選擇之一。但今非昔比,對方沒有接納他。
記者從不止一家銀行的人力資源部那里私下聽聞,如果跳槽者來自S銀行,已被列入“慎重考慮”的序列,原因是在這個銀行業的冬天,S銀行資產質量暴露出的問題,讓同業憂心S銀行信貸員業務“路子野”、“不規范”。
從自己由業務明星變成負面教材的經歷里,小周至少看明白了一點,有些“繁榮”和“安全”是假象,只存在于流動性接得上、泡沫不斷積累的過程中,一旦逆轉,“繁榮”就會迅速走向“蕭條”。
小周的情況或有一些代表性。一線員工感受最為明顯的是,近一年來做銀行,存貸都沒前幾年好做,這也影響績效獎金。雖然如果手上不良出得少,薪酬不見得如小周這般驟減。
《第一財經日報》整理上市銀行去年半年報中“支付職工以及為職工支付的現金”科目發現,盡管從給付員工的現金總量來看絕大部分銀行仍維持上升,但從人均薪酬來計,半數銀行已開始下降。
而據記者從內部人士處獨家獲悉,某家曾經薪酬在業內具有競爭力的股份制銀行,已經最新做出了全員總薪酬打八折的決定。
在行業冬天,多家銀行的人力資源流動率也較前幾年出現了小幅上升。盡管如此,多名業內人士據其周邊情況反饋,實際情形沒有外界猜測得那么嚴重。小周最終沒有跳槽的理由可能也是一些人心中所想。
記者曾問過某家銀行一把手,所有的改革都會觸及相關既得利益,就一定會有阻力,為什么曾經推動緩慢的改革,如今可以加速?他的回答是,因為銀行業的發展已經到了瓶頸,困難和挑戰重重,不改革就沒有出路了。
換一個視角,“逼上梁山”是擺脫困境最好的方式,舊路堵死才是開辟新路最好的時機。
舉個例子,近兩年來銀行業才開始高調宣傳的供應鏈融資,那些介入企業生產運營、抓住企業“三流”(資金流、信息流、物流)來判斷客戶的先進的貸審方式,難道不是本應一早就做到的嗎?
而眼下,一眾銀行才開始了真正的“中間業務”開拓,重視“輕資產”戰略。同樣的事情放在四五年前,當監管部門要求商業銀行做大“中間業務”時,多家銀行為了應付考核,還直接把利息收入科目轉為服務收入科目,簡單粗暴做高數據便是。
利潤太好賺,捷徑太好走。老張在接受采訪時提了一句:“生于憂患,死于安樂。”
刺激加速了成長。中國人民大學金融與證券研究所副所長趙錫軍表示,隨著銀行普遍放貸收益下降、負債成本提升,找尋新的利潤增長點成為擺在各家大行面前的一大課題。而銀行也在攻堅克難,多家銀行形成了明晰的改革思路,多家銀行在這兩年里有了新的集團業務戰略。
在負債端,存款立行的時代已經過去,以一批互聯網金融機構為代表的“互聯網+”業務發展思路和手段、場景和閉環,已讓銀行人士意識到挑戰,也發現了機遇。“這可不再是交叉營銷考核和‘送油送米’吸引客戶的傳統零售業務發展套路能搞得定的了。”老張說。
在資產端,銀行的思路也已不只停留在放貸款、承擔風險持有資產了。
這幾日,老張對“寶萬之爭”背后銀行的全資產經營新打法格外關注。銀行還是經營資金、管理資金的機構,只是資金來源多元化了,變成了銀行理財;資金投向多元化了,對接了投行業務進入各種結構的資管通道。
一名就職于銀行投行部門的人士稱,這個模式“有戲”、“有需求”,未來產業結構調整,必然涉及大量資本市場上的股權變更、并購重組,銀行背后有著強大的資金能力和全牌照,可以成為大交易中多資管主體、工具、渠道、產品的組局者。
既然直融市場將成主流,商業銀行也不愿放棄這一杯羹。
剛過去的2015年,分拆業務成立相應子公司成為銀行業的一大熱點,其中多家銀行都表示了對分拆資管業務的興趣。一名資管人士在接受采訪時說,之所以分拆資管能帶來更大的利潤空間,是因為在不分拆的情況下,資管部作為銀行的一級部門,無法開展直接經營,不少項目需要走其他機構的通道,當設立子公司后,這部分成本便會轉化為利潤。
不過,創新雖好,隱患不小。
2015年里,市場已經見識到,一行三會分業監管的粗陋篩子,篩不出混業財閥醞釀的風險:傘形信托、場外配資、P2P空轉資金、萬能險集資收購,已經在多個“不透明”的地帶架起了從監管到投資人都無法完全參透的結構設計。而銀行作為組局者,在大資管下調遣信托、券商、基金等多個通道,分割開來走沙盤步步合規,但集合起來通盤看,難道沒有對現行分業監管的套利?
再從資金端來說,已經出現銀行“理財資金”層層穿透大資管架構后最終進入二級市場股權,這樣的模式是否存在隱患?從對投資人的保護來說,當眼下不少結構化產品的資金來源仍是低凈值投資人,那“金融創新”是否有演化為“金融泛濫”的隱憂?
前沿地帶,充滿未知和張力。前行的路,有待探索和完善。但至少,當曾經的舒適區域已經不再,領頭創新的銀行已向著多個生存發展的方向突圍。采訪中,沒有人能準確預估冬天還會有多長,但每個人,都愿意探尋,春天來臨的跡象。
寒冬皚皚白雪的覆蓋,是新芽最好的孕育環境。
